==第二十六章==
前院搭了戏台子,又是听戏又赛诗的。
令夫人笑吟吟道:“都准备好了,请几位爷入席。”
几人又去了花厅,觥筹交错之际。
李乾正与令骥安攀谈,多次将话题往璞阳矿场上引。
陆征捏着酒盏,时不时地迎合一声。
令骥安喝多了,酒气上涌,没忍住说了一嘴。
“大人是不知那地方的厉害之处,若能寻到,这辈子就算是钱财不愁,不过,也怕无命可享。”
那地方不过是个传闻,见过的人少之又少,且知道的人多半不愿意声张,一是怕朝廷知道,二是招了贪财的来寻矿。”
“此话是何意?”陆征晃了晃手中的杯盏,佯装漫不经心地问。
令骥安眼珠子一转,停了话。
“待大人上任自会知晓,到时还要请大人多多帮衬些。”
一旁洪宗是个暴脾气的,忍不住问道:“你不说明白些,我家大人怎么能知道?”
这话略着急了些,令骥安顿时酒醒了,看着他们的目光不免多了几分猜忌。
“大人们不会是从邵安城下来的吧?”
这话相当于问你们不会是朝廷派来查矿的人吧!
李乾立刻朝洪宗递了眼色,含笑抿了一口酒,道:“我们大人从前是在南方为官,这不刚调到璞阳,洪州判便心急想了解璞阳的一切事宜,令兄可别见怪。”
听了此话,令骥安敞笑,“哪里会,只是那地方大家向来的都是不便多言的,我知道的也不多。”
这话半真半假,上一任璞阳知县因那矿场发了横财,可没过了多久便病入膏肓,半副身家都拿去治病,最终还是撒手去了,大家就更不知那矿场的去向,坊间更传那地方有鬼怪作祟。
不过自古人都信富贵险中求,倘若能再寻到,谁不想试上一试。
令骥安一时脑热,便将这事说了出来。
陆征眸色幽深,“听起来确是厉害。”
正说话间,一个舞妓裙裾翻转,一跃跪坐在李乾面前,玉手斟酒,含羞带怯地送了过去。
李乾眉目间几丝不耐烦,碍于局面,接过酒盏闷头饮下。那舞妓以为是得了青睐,两颊通红,大着胆子贴坐在李乾身旁。
待宴饮过后,陆征和李乾起身回客栈,临了时,洪宗故意打翻了酒盏,便要去了院子里换身衣袍,随后再回客栈。
他将引路的婢女打发了,挨间屋子查探,令府内处处有人看守,寻常的盗贼怕是进都难进来,不过洪宗可是武状元出身,行军打战时夜探敌营可是常有的事,行过无痕的本领正好派上用场。
在令骥安的书房内搜到几本账簿,他随身藏了一本,赶忙出了院。
待他若无其事地摸回了屋里,换了外袍,回花厅和令骥安辞别。
临要离府,令骥安带着两个舞妓,“洪兄,这两个舞妓都是我千挑万选,你给带回去,等到了璞阳也有人照顾。”
洪宗想起还远在邵安的夫人,吓得连连摆首。
令骥安挑了挑眉,“要不就把榕娘带回去,献给李兄,就当给我一个面子。”
一旁的榕娘听了,喜上眉梢,方才那位郎君生得那般俊俏,要是能伺候他,她心里是一百个愿意。
洪宗瞥了舞妓一眼,果真是方才给李乾倒酒的那个,瞧令骥安的样子,若自己不收下,还不知要拖多久,眼下怀里揣着的东西要紧。
他只好收了身契,拱手道:“那我便替李兄多谢你的美意。”
待他回了客栈,让小二将榕娘安排在了李乾房间隔壁,又忙去回话。
陆征房内,两人正在商议。
李乾低道:“瞧令骥安那模样,就算不知内情,多半也是沾过手的。”
外头守着的侍卫,见洪宗着急忙慌走近,忙进去禀告,“大人,人回来了。”
看了账簿,屋内三人心中清朗。
从璞阳矿场中挖出来的东西,都经令骥安的手变现。
陆征合上了账簿,大笑道:“瞧着账上的数,竟然值这么多,这回国库可以填满了。”
李乾缓道:“大人,此番打草惊蛇,这里不能再留了。”
洪宗点首,“确是,好在这离璞阳不远,换乘水路,行一两日便能到,只是…那令府便不查了?”
陆征面上沉静,“那令家奢靡至此,是该好好查一查。洪宗,你今夜写一封密函盖上官印,连同这账本一起递到有司衙门去。”
洪宗应下,陆征又吩咐了些事,待两人走出房中,已是夕阳西下。
李乾回了自己房中,见唐咏宁正在桌案上习字,提唇道:“这会倒是安静。”
唐咏宁狗腿小跑过去,替他将外袍挂挂到架子上,闻得他外袍上的脂粉味,只好奇问:“可有什么进展?”
他搂住她窈窕身段,“你怎知我是去办正经事了。”
“我问过杜昭了,说是午宴,这会日头都快没了,二爷才回来,定是去过大人房中,商议过对策。”
李乾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话锋一转,问道:“今日睡足了?”
唐咏宁确是睡了一天,可他这般问,难保心里不是在打坏主意。
她连忙睁开他有力的手臂,磕磕绊绊道:“你一提我又觉着累了,还是再休息会。”
李乾拽住她的手腕,直接咬上了她的粉唇。
这动作连带发出的声音,直接让唐咏宁红了脸。
李乾喉间滚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说起谎来,倒不知脸红。”
话落地,外头传来一阵叩门声。
在门外守着的杜昭一个头两个大,“二爷,方才洪大人领了位小娘子过来,说…说是给二爷的。”
唐咏宁面色略僵,不过片刻便恢复过来。
李乾眉峰一蹙。
杜昭又道:“这位娘子就站在门外,说是要进来伺候二爷。”
他刚说完,榕娘娇滴滴的嗲音在门外响起。
她开始自报,“奴是午时在令府给爷斟过酒的,爷可否还记得。”
李乾按了会额间,在宴上,令骥安多次提出要将这舞妓送给他,可他早就拒绝了,洪宗这个杀千刀的居然将人带回来了,是存心让他不安生。
他冷道:“我不用她,你给些银两打发了吧。”
榕娘一听,在外头泣声道:“爷好歹见我一面,我如今被送给了爷,便是爷的人,爷若不要我,我只能去死了。”
说着,竟真的要朝廊上的柱子撞去,杜昭哪见过这种场面,忙将人拦下。
外头一阵哭声,唐咏宁瞧他眉宇烦躁,揪了揪他的衣摆。
“要不见一见,这样闹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她不说还好,一出口,李乾的脸直接成了黑炭。
唐咏宁还以为他是因为她还屋中的缘故,她忙道:“我这就躲到屏风里头,绝不乱听一耳朵。”
说完,自己小跑过去,躲了起来。
李乾淡道:“开门吧。”
榕娘面带泪痕,袅袅婷婷走进来。
她低眸,福了福身,“多谢爷肯见奴。”
她借着行礼扭了扭丰臀,不经意间凸显出曼妙身段,又特意将声音压得娇媚,连唐咏宁心口都不由一酥。
可奈何李乾是个聋的,他连眼皮都懒得抬起来,“礼也行过了,若无事,你先下去吧,你的身契晚些我让人给你,你走吧。”
榕娘一听,忙扑通跪了下去,“奴是爷的人了,能去哪?莫不是爷已娶妻,怕家中夫人容不下奴,奴愿在爷身边做个粗使丫头,只求爷收下我。”
榕娘说着,自顾自地落泪,她一个柔弱的舞妓,若出去了,指不定还得熬上多少年,眼前这位爷从穿着打扮再到皮相,不用猜也能知定是富贵至极,自己若能攀上一星半点,那后半生才叫有指望。
躲在屏风内的唐咏宁不禁叹,好一招美人落泪,好个我见犹怜,实在没想到在话本上见过情景,也能在李乾身上发生。
榕娘泪眼婆娑,李乾沉着一张脸,语气凉薄道:“得了,我家夫人不缺粗使丫头,你若识相些,我便让人给你添些银两,要是再闹下去,我不介意把你从哪来送哪去。”
榕娘闻言,立即止了哭声,她要是被送回了令府,她那些姐妹们该如何笑话她。
她一脸凄凉,微抬起眼,妄想从男人面上窥见动容之色,没曾想眼尖瞥见他唇角处沾上了的口脂。
榕娘暗暗戏谑,她方才还当眼前的人是那束身自好的,原不过是个白日宣淫的浪荡子。
她抹了抹面上的泪渍,一双红酥手解了衣裳上的带子,紫绡色双蝶花衫落地,她往前挪近了几步,面上一片献媚之色。
唐咏宁看得两眼发直,狠狠咬紧牙槽,生怕李乾抵挡不住,一个冲动扑上去,索性抬手遮住自己的眼。
不去瞧,便不会觉得心烦意乱。
李乾抬手将桌面上的冰纹茶杯盏掷了出去,笑得冷冰冰的,让人不寒而栗。
“看来,是个不识好歹。”
屋里都摔盏了,杜昭吓得带人冲了进去。
他敛目,“把她给我拖出去。”
待榕娘悻悻而去,唐咏宁方才从屏风后走出来。
见李乾面上青白,神色敛紧。
唐咏宁轻揪了揪他的袖口,夷犹道:“还在生气?”
李乾低眸看去,见唐咏宁目光微闪,纤细白嫩的小手捻紧了自己的袖口。
他忽然凉道:“那你不气吗?”
唐咏宁纤细长睫微眨,义愤填膺道:“气啊!怎能不气。”
李乾闻言,唇角提了个笑,带着几丝期许,“那你气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