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文学 > 其他小说 > 琉璃钟内琥珀浓 > 第二百八十九章断魂散
  亭中轻纱飞扬,赵璇躺在躺椅上,面冲里侧。“娘知道你不愿意去,可是毕竟血浓于水,他总不会害你。”沈氏抚着她的头发,声音温柔。

  见她不说话,沈氏轻声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要不了多久就该谈婚论嫁。你若回去或许能有更好的姻缘......”

  “......怎么说他也是你爹......”即便赵璇表现出不乐意,沈氏还是依然努力的劝说,可声音里却带着些伤感。

  见赵璇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沈氏也变得强硬。“你就是再不满,明天也得按时出发!”

  “等你回来阿旭和你的婚事也可以提了。”发现赵璇闷闷不乐后,沈氏将手搭在她肩上,稍稍用力。

  隔着纱帘,外头的景致其实并不很清晰,可每一处熟悉的家乡风物落在她眼中都让她想起阔别多年再也没有回去过得那个院子。

  风声鹤唳之后一切都被风带走,她茫然的坐起来,发现前面有个亭子。

  八角亭临着池塘,荷花已经半残,叫不出名字的水鸟从水面上掠过,伴着些许的凉风,这才让人恍然,原来已经是这个时节了。

  “你为什么救我?”

  听了这话,萧以宁将手里的扇子转了一转,倚靠在柱子上。“其实你并不需要我出面,我救的不是你,是她们。”

  他继续道“她们其实并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说话不大好听,今后还要在一起念书,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你是来做说客的吗?”

  “是,也不是。”他转过身子冲她笑“我想我们大概可以做朋友。”

  赵璇拧了拧眉毛“我以为你们只和彼此交朋友。”

  他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我这个人交朋友从来不看出身。”顿了顿接着说“因为比我身份更高的也没几个。”

  赵璇半倚在美人靠上头盯着池塘里头的锦鲤发呆。身后突然递来的盒子里头散发着奇怪的味道,紧接着是他带着邀功意味的话语。“这池子里的锦鲤我已经养了一些时候,颜色极好,你要不要看看?”

  将信将疑地抛下去一把鱼食,几乎一瞬间,鱼儿争食,将水面扑腾出不同的水花,金红交错,绚丽异常。

  他倚靠着边上的栏杆,体贴地在两个人中间留下一个人的空挡,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看着她,一直为她举着装鱼食的盒子,偶尔说些和鱼有关的趣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日头渐渐西沉,恋恋不舍的赵璇看见萧以宁揉手腕的动作,忽然意识到他为自己做的事情,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今天多谢你了。”

  将手放回身后,笑得云淡风轻“是我该谢你,其实我一点也不想上课。”

  她忽然发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萧以宁没了踪影,可喋喋不休的议论声却顽固的钻进她的耳朵。

  赵璇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站在这些议论声中间的人是蒋思羽,而此刻她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服气。下一刻她就戴上面纱,钻出帷幔,直直的走了过去。没有任何一句废话,自己取了弓箭,掂了掂份量,学着他们的样子引弓一箭,恰好正中靶心。

  面纱后的容颜模糊不清,唯有那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闪着别样的光彩。

  赵璇试图去叫她,却发现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靠近。丝竹鼓乐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飘过来她反应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进宫了,迷迷糊糊的在人群之中穿行,却看不清其他人的脸。

  宽敞的宫殿在今日显得拥挤,人们衣着华丽,身后的衣摆拖在地上看起来像颜色各异的孔雀,卯足了劲要争奇斗艳。

  “赵姑娘。”

  喧闹声中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循着声音望过去,才发现是蒋思羽。“蒋姑娘。”

  蒋思羽不经意似地上下打量了一眼,脸上扯开笑。“今日来的人都是朝中勋贵,你才来不久,还未正式在勋贵圈中露面,恐怕多有不认识的。要不要我替你引见?”

  “我以为中秋的时候就算是见过了呢?”

  “那时候不过是个名头,你又早早地躲开了,许多人对你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呀。”两人并肩站在一处,言笑晏晏。

  两个人窃窃私语的模样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霍婧婷向两人走去,蒋思羽却挡住了赵璇的目光,将她引向别处。

  人人都对蒋思羽很客气,真情假意的笑得脸都快要僵了。末了,两个人站在桥边,看着宫人们亦步亦趋地将宫灯点上,照亮了大殿内外。

  赵璇看着面前无边的黑暗说“我以为你会和其他人一样袖手旁观。”

  “事已至此,我若还装作袖手旁观,又有什么用呢?”蒋思羽说完轻轻一笑,不知是在笑她还是在笑自己。“长公主肚子里的这一胎很重要。”

  “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这一胎已经晚了半个月,御医也瞧不出什么,一味地让静养。”蒋思羽美眸一转看向站在身边的人。“我实在很好奇,对于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

  “你既然这样说,我也想问问,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赵璇反问。

  灯笼高高架起,将庭前照得通明,每一个路过的人都看得清楚。那些远远的站在栏杆边上的人拖着长长的衣摆和袖子,缓缓地走在廊上,举止神态都像是从泛黄的仕女图里抠出来一样,带着陈腐的气息。

  赵璇看着自己刚好遮住脚面的裙子,然后对蒋思羽微微低头行礼。“我无意参与什么纷争,只想把自己的日子过好,还请你们放我一马。”

  然而蒋思羽却一把抓住她的手,笑得诡异。“事到如今,你已经回不了头了。”

  一声惊雷过后,暴雨如注,雨落下的地方纷纷长出柔软的青草,到处都时候一片欣欣向荣的样子。

  出城的路上人潮拥挤,乘车的坐轿的挤成一团,边上还见缝插针的有行人四处横穿,乱糟糟的样子却全都是安乐的景象。

  赵璇窝在车里和绿杨绿柳大眼瞪小眼。“你们两个打算就这么看我一天啊?”

  绿柳率先败下阵来,“唉呀!唉呀!”地揉着眼睛。“要不是姑娘总爱乱跑,我们又何必这样!”

  赵璇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不是就跑了那么一次嘛!也不用这么大阵仗吧?”

  马车摇摇晃晃,外头的声音听不真切,一切都像是喝醉了一样,让人有些迷惘。

  “姑娘,到了。”

  河边早就搭好帐篷,只等着她们过去,四周都用透风的纱帘围起来,不过却看不清帐篷里的情形。

  刚一坐下,就听蒋思羽问“你们的灯和香包都准备好了吗?”听到这句话,霍婧婷赶紧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香包。蒋思羽也将自己的拿出来放在矮桌上,两个人齐齐看向赵璇“你的呢?”

  赵璇尴尬的看着两人。“要不就算了吧?”

  “不扔倒也没什么,你第一次来就当看看热闹吧。”沉吟片刻,蒋思羽一槌定音。

  “阿璇,你和世子朝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们以前见过吗?”这个疑惑已经困扰她很久了,今天终于找到机会问出来。

  蒋思羽没有打断也没有转移话题,静静的等着赵璇的答案。

  众目睽睽之下,赵璇说“其实我不想招惹什么是非。”

  蒋思羽默默点头“你要是这样想,也很好。韩朝这个人喜怒无常,是天下第一号纨绔,狎妓滥情可是他身上烙着的印子,不扒层筋骨都扔不掉。你要是沾上他只怕哭的是你。”

  霍婧婷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你来之前没几天,那个韩朝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书院的人的面,在门口把蒋姐姐的面纱给扯下来了,而且那个道歉还很敷衍,你都不知道有多气人!”

  “他还喜欢扯别人的面纱吗?”赵璇有些发愣。

  “谁知道他发什么疯,一时一刻不知能生出多少匪夷所思的念头。”蒋思羽厌恶的皱着眉毛,一副不想提他的样子。“总之,这样的人不适合你,他是过不了一般的日子的,你要是不让他光芒万丈,他就会让你活不下去。”

  “他这么嚣张,陛下都不管吗?”

  “管什么呀,他爷爷是镇南王,当年为了平定海贼,断了腿,再也走不利索。他爹又跑到北边去和翼族打了一仗,虽然赢了不过人再也没有回来。这么大的功劳,他韩朝别说放火了,只要他不亲手杀人,陛下都懒得管他。”只看霍婧婷说话的神态就不难想象韩朝在城中这些年都做了多少荒唐事。

  蒋思羽斜斜看她一眼“司远昭整天跟他混在一起,又比他好多少?”

  “那不一样。韩朝是镇南王府的独子,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你看他现在荒唐,以后袭爵了谁不得巴结着他?他将来又不用继承爵位,要是没有个稳固的靠山,将来怎么办?”掰着手指头一一道来的样子看起来一副全心全意为他打算的样子。

  蒋思羽打趣道“你这还没成亲,就已经替他担心到这些了,以后成亲了还不得把定远侯府都给搬空了?”

  赵璇也捂着嘴笑“我才知道你原来也会想这些!”

  “哎呀!不许笑我!”恼羞成怒的扑到两个人身上挠痒痒,几个人笑成一团,连带着守在帐篷外边的人都跟着偷偷笑。

  “船来了!船来了!”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拉回了几个人的心神,手忙脚乱地开始整理仪容,一番忙乱后才见水面上轻轻地漾开涟漪。

  船上有些拥挤,站着的全是她认识的人。

  韩朝、霍思渊同船,另一边却站着风辰和温澈,赵璇晃了一回神,忽然发觉绿柳坐在自己身后,正笑着同自己说晚上要吃什么,舟平在远处栓马,高高的举起手和自己打招呼。

  这里分明春光和煦,她却不受控制的落泪,可身边的人都兴高采烈的往游船上扔香包,没有人注意到她坐在角落里又哭又笑。

  突然地动山摇,她向后跌落,所有人都趴在裂缝的边缘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没有人伸出援手。赵璇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叫出声,仿佛被看不见的丝线紧紧的缠绕了脖子,用力想要挣脱却让双手都站满血腥。

  她抬眼却发现温澈孤身一人站在尸山血海之中,冲她笑。温澈笑得几乎停不下来,他大声喊着。“我就知道!你是和我一样的人!”他杀红了眼睛,双目怒睁,目眦欲裂。

  赵璇接过绿萤递来的弓箭,一个眼神身后众人便沉默着上前,将温澈身边的人斩杀殆尽,不留一个活口。

  身上伤痕累累的温澈看向赵璇的时候脸上依然带笑,浓烈的爱意混杂着血腥味让人无法轻易回避。

  他将掉落在身侧的弓箭捡起来,有些不满,却无可奈何。“同归于尽也算是白头偕老!”说完这句,温澈便用足力气挽了一弓,直直的冲着赵璇门面而来。

  赵璇不甘示弱的看着他,用足了力气,手上刚刚包扎好的伤口裂开,染红了箭,毫无阻碍的射进温澈的心口。与此同时,温澈的箭却擦着赵璇的发梢飞过,射落的半截断发落在血水中,很快消失不见。

  血液从五脏六腑溢出,他已经说不出话,整个人都在抽搐,却还死死地盯着赵璇不肯放弃,嘴角的笑容始终大大的挂在脸上。

  可赵璇却分明听见他说“你终于成了和我一样的厉鬼,即便是死,你也不可能和我分开!我已经成了你身体里的一部分!”

  惊叫连连的赵璇被凉水泼醒,水灌进鼻子里的窒息感正好和温澈拉着她沉入血海的时间重合,她惊恐得一下子把眼睛张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不容易缓过来的精神在看见床前蹲着的人时不由得又抽了一口凉气。

  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的绿萤神色担忧的看着她“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赵璇回忆了一下上次做梦的内容,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而她刚刚离开的那个梦境她也已经忘记。

  这不是个好现象。

  “查一查屋里有什么东西不对劲。”赵璇白着一张脸。“躲在暗处的人动手了。”

  隔日,绿萤就查出来是怎么回事了。赵璇的枕头上沾染了断魂散。

  “断魂散无色无味,没发作的时候根本发现不了。中了断魂散的人要是心智不坚根本没办法醒来,会在梦中就被惊吓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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