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妃叹息一声，声音依然柔软：“晋王这位侄子，我也是有两分了解，勇猛谋略不缺，唯独在女色上，有些沉溺和放纵，但他不是愚蠢的人，像今日这般胡闹的事，不该发生在他身上，瞧着倒像是让什么东西迷了神智。”
食色性也，男人好色算不得是污点，外朝的大臣们更看重的，是每位皇子的权术策应，以及心性手段，晋王这点无伤大雅的爱好，正好成为某些人讨好他的途径。
听出恭王妃话里的隐意，江善顿了一下，晋王满身的酒味，隔得老远都能闻到，她一直以为晋王是醉酒糊涂，可若是因为药物影响，会清醒地这么快吗？
这般一想，她忍不住问出来：“您是说药物吗？如果现在请大夫的话，还能查出来吗？”
“这世上最不缺各种各样的秘药，让人如何也查不出端倪......”恭王妃看着江善摇头，而这些前人传下来的秘药，无疑是后宫和各世家收藏得最多。
“我曾听闻一种名为情牵的药，此药甚是奇特，若中药之人清心寡欲，那它便不起任何作用，然一旦生出男欢女爱之念，便能瞬间挑起情欲，让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下，“但只要清醒过来，药性就会很快散去，让中招之人还以为是自身正常需求，你瞧，是不是和晋王很像。”
岂止是很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江善没办法骗自己，刚才的事是巧合，她的喉咙发紧，哑声道：“多谢您告知。”
“我这一生无儿无女，也不怕得罪什么人......”恭王妃轻轻摇头，带着江善往回走，一面对她道：“你可知那燕角弓的来历？”
江善眉眼怔愣，恭王妃说道：“陛下此前御驾亲征，用得就是这燕角弓，此弓还曾在数位帝王手上待过，晋王得了此弓，无疑是诸皇子中的独一份。”
就她这深居浅出的妇人，都隐约听到外面那些子肖父的言论，子肖父这三个字，可以在任何地方说，却唯独不适合冰冷的皇宫。
这对晋王是赞赏，对旁人却是心尖上的毒药。
江善羽睫轻颤两下，谁会迫切地想毁了晋王，顺便再让她不好过？脑中闪过慎妃那张虚伪的脸，眸光骤然收紧，沁着冰凉的寒意。
却不料她一抬眸，心里刚刚想到的人，蓦地从对面缓缓走来。
一身湖绿色宫装的慎妃，与几位相熟的夫人，有说有笑地踏上石桥，不期然与江善对视上，唇边的笑意仿佛过眼云烟，眨眼的时间失去温度。
“你怎么会在这儿？”这话一出口，那浓郁的震惊和逼问，近乎化为实质，说完恐怕是发现自己表现的太急切，又放缓下语调，为刚才的失态做补救，“我听下面的人说，你昨晚受寒着凉，怎么还往外面跑，见风加重病势就不好了。”
又看向恭王妃笑道：“您和阿善真是一见如故，让她将我这个姨母都撇到了脑后。”
故作吃味的语调，携着刻意的亲近，惹来旁边夫人们善意的笑。
“走吧。”恭王妃拍拍江善僵硬的身体，上前与慎妃互相见礼问好，“娘娘说笑了，阿善乖巧伶俐，很难让我们不喜欢。”说着，看了眼右督御史的夫人，好奇问道：“你们这是往哪里去呢？”
右督御史夫人笑道：“我们听娘娘说，在浮云阁能俯瞰整座行宫，这不是闲来无事，就想着去那边走走......”
“阿善，你怎么越来越不懂事，见到几位夫人也不知行礼问好？”慎妃突兀地插话进来，接着冲众夫人歉意又无奈地一笑，“我这外甥女，是让我们给宠坏了，如今又有太后撑腰，我是再不敢管教她的。”
她做出一副长辈的姿态，话里话外却无不是在暗指，江善攀上太后以后，就不将她这姨母放在眼里了。
众人的注意力登时从浮云阁，转到江善的身上。
若说如今女眷中，谁的名头最响亮，当属江善无疑，以一介和离之身，一跃成为太后跟前红人，甚至有隐隐压过昭庆公主的势头，就算是外面那些小门小户，都听说过她的名字。
众位夫人自是认识江善，见她冷凝着一张脸，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瞧不出喜怒的脸上，覆着令人发憷的寒意，不由暗中相视一眼，一时间谁也没开口。
恭王妃察觉到江善的异样，缓步上前将她挡在身后，温声向众人解释：“我们也刚从浮云阁过来，不想遇到两个莽撞的宫婢，阿善姑娘心里正不痛快呢，你们这些做长辈的，可不兴和小辈计较。”
众人自是言道不会，本就是出来散心的，也没那么多繁琐的规矩，如果不是慎妃突然提起，她们还没想到这一点呢。
“这行宫里的奴婢，到底是少了些规矩。”有夫人出言附和，接着关心问道：“你们都没事吧，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恭王妃谢过她的好意，轻柔地牵起江善的手，说道：“不打扰你们雅兴，我先陪阿善姑娘回去，告辞。”
她轻轻捏了两下江善的手，江善闭了闭眼睛，克制住喉间的怒意，对着众夫人点头示意，面无表情地从慎妃身侧走过。
众位夫人终于察觉到半分异样，看了看挺直背脊满身冷漠的江善，再看向嘴角含笑却莫名透着冷厉的慎妃，眼睛里有异光闪过，不着痕迹地和身边的人交换眼神。
慎妃一直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晦涩阴沉的眼神中，透着旁人无法察觉的冷意，随后招呼各位夫人往浮云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