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百忙之中抽空回来, 不是为了看谷长宁跟别人卿卿我我的。
于是皮笑肉不笑地赶客：“她的伤还没好，需要多休息，江姑娘不如改日再来。”最好永远别再来。
岂料江启颜当下一抚掌, 被他提醒了似的：“对对, 不该只吃点心, 我还叫厨房炖了补汤, 现在就叫人端来给谷姑娘补补血。”
她忙里忙外的像只翻飞的蝴蝶，围着谷长宁团团转, 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人的脸色已经越来越不虞。
反而是谷长宁，咽下一口点心后对他道：“大人事忙，不必担心我，江姑娘很会照顾人。”
虞凤策仿佛当面被人揍了一拳，真叫个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怎么着，他才是碍事的人了不成？
江启颜配合着说：“郡王爷放心, 我必定把谷姑娘照顾得妥妥当当，让她好好养伤。”
虞凤策被她俩这左右一堵, 还能说什么, 只好冷着脸走了。
这一日还不是例外，后面连着两日他都在谷长宁这吃到江启颜的瘪时，这才恍然惊觉，好像有人在躲他。
福清回来禀报，说在扬州城近郊找到了与谷长宁所说的大胡子形貌特征相似的人。
好歹能有个说头去见她, 虞凤策挥手屏退询问是否要去跟谷姑娘说一声的福清，打算亲自走一趟。
万幸这回江启颜终于没在春山湖了，谷长宁在寝屋中折叠自己以前穿的白色衣裙，这几日江启颜特意请人来量过她的尺寸让绣娘给她新做了几身衣裳，都是按照寻常姑娘家的喜好挑的花色和式样, 很是细心。
门没关，虞凤策一脚踏入门槛时看见她身穿蜜合色的撒花烟罗裙坐在床边，娴静温雅得像个大家闺秀，禁不住一愣。
除了那天绿色的婚服和之前曹琬娘上身时穿过的红裙，他是头一回见到她穿除了白色以外的衣裳，这次的衣裙比起婚服要做工精细许多，也更加适合她纤瘦的身形，当真好看极了。
他在心里盘算着回去后要找几个手艺顶尖的绣娘好好给她多做些衣裳，不然明珠蒙尘，真叫人惋惜。
谷长宁不知做了什么亏心事，听见动静吓了一跳，把手上的白衣放到身后站起来喊他：“大人？可是找我有事？”
这些天虞凤策也确实是忙，江县丞为求保命已经早早将贩私盐的名单交到了他的手上，剩下的功夫就是尽量不打草惊蛇地收网，好将那些个参与了的人一网打尽。
这张网布得费时费力，否则他哪会由着她躲自己这么久？
“福清说在近郊找到个与秦子幺生父形貌相似的人，已经带过来了，鉴真师父不在此处，能认的只有你。”他按捺住杂乱的想法，先说了正事儿。
谷长宁果然立马打起了精神：“真的？那我现在就去。”在加快脚步出门的时候却被人拽住了手腕。
虞凤策低头看她，明显带着不满：“你这几日为何总躲着我？”
谷长宁咽咽口水，装傻道：“有吗？”
她的样子很有问题，虞凤策哪能看不出来，狐疑问她：“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什么坏事儿呢？”
谷长宁直摇头。
虞凤策将信将疑地放开她的手，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听院子外头传来虞向彤的喊声：“堂哥！我要找我堂哥！你们让开！”
有玄隐卫匆匆从外头进来请示，谷长宁望向小郡王，就发现他果然皱起了眉。
江倚云已死的事情目前还是个秘密，除了当时在场之人外，只有江县丞一人知道些许真相，毕竟那天他问到了新姚茶庄，江倚云又在那个当口消失，两厢一联想也知道这其中定有文章，要瞒他是瞒不过去的。
江启颜主动在江雪峰面前担下被恶鬼绑走的名头，只说谷长宁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这样就算江雪峰对亲妹妹的死有什么疙瘩，与女儿的安危相比，也不会再计较什么。
唯一的问题是跟着一起来了扬州的虞向彤，她舅舅只跟她说江倚云去了别的亲戚处寻访，要离开几日，但就算如此，过了这么久，也足以让她察觉不对劲了。
虞凤策敛眉思索片刻，便道：“让她进来吧。”
虞向彤焦急地小跑进来，连见礼都忘记了，开口便道：“堂哥，派人去找一找母亲吧，她都已经好多天没有消息了！”
江倚云的尸体草草收敛在扬州城的官衙，江县丞出面，这是最妥当的安置地，可惜虞向彤还不知道她的母亲早在京都就没了，万分焦急的样子，若要知道事实，不知道会受什么打击。
谷长宁一直以来对她没什么好感，但看她此时也只是个寻母心切的女儿，倒是没再说什么。
虞凤策没露出端倪，只是说：“已经遣人去找了，先不必慌。”要顺利成章地让江倚云的死现世，还需要走点步骤。
总之，绝不能让她死在谷长宁手里的事情让其他人知道。
虞向彤看见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倒是慢慢镇定下来了，这时才留意到站在旁边的谷长宁，又竖起一双柳眉：“这个女骗子怎么也在这！堂哥，你连来扬州办差都要带着她？”
虞凤策不悦地训斥她：“有你什么事儿？我要带什么人，还需要过问你的意思不成？”
虞向彤又怵了，她自小被这个堂哥教训到大，对他生气的征兆那是无比熟悉，这下连跳脚都不敢，灰溜溜地收回目光，嘀咕了一句：“不过是个外人……”
“出去。”虞凤策丝毫不给她留情面，“别让我叫人赶你。”
虞向彤走时还忍不住回头，正好将谷长宁故意对着她挑起的笑纳入眼中，顿时火冒三丈，却不敢造次，怒气冲冲地走了。
谷长宁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分明每次都要在自己这吃一肚子气，偏偏还每次见到都要来找茬儿，真可谓是越挫越勇。
虞凤策回头看见，无奈说了句：“你招她做什么，这丫头跟她娘一样心眼儿比针尖还小，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来给你使绊子，防不胜防。”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谷长宁在他身边，他也总有看顾不到的时候，担心她要在虞向彤手上吃亏。
“大人，您有没有发现……”她忍不住说，“您越来越像我爹了。”
好爱管人哪！
说完她自己都有些忍俊不禁，噗嗤一声埋头笑个不停。
待她笑着抬起头，却发现他并没气急败坏的样子，好整以暇看着她，懒洋洋道：“行啊，那你现在就喊声爹听听。”
谷长宁笑容消失，很有礼貌地道：“大人您想得美呢。”
两人一路说笑一路到了福清带人落脚的院落，里头萎靡不振的中年男人坐在角落，身上不知几天没有打理过，比谷长宁上回见到还要更邋遢。
也难为福清能找对人。
大胡子耸拉着眼皮，就算听见了来人的脚步声也不稀得看一眼，旁人推他他便走，不推便停下，跟具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虞凤策站在一边没出声，谷长宁上前两步，单刀直入问他：“您是秦子幺的生父吗？”
“秦子幺”三个字终于让他有了点反应，慢吞吞地抬起头看她，却也不说话。
谷长宁接着道：“那您该知道祝公子吧？他是秦子幺生前的情郎，如今正卧病在床。”
大胡子张张口，声音如同在嗓子里挤压过才出来，嘶哑难听：“与我何干？我的女儿已经死了，他若能活，那便活，若死了，就下去跟我女儿作伴。”
他这么说话，大抵是承认自己是秦子幺的父亲了。
谷长宁想了想：“他是死是活还在其次，但若不解开祝飞融跟秦子幺身上的情人咒，恐怕你的女儿永远也投不了胎。”
秦简霍然抬眼，用凶悍的眼神逼视她，脸色分明冷了下来：“你想图谋什么不如直说，不要拿我女儿的死来作筏子，再多说一句我绝不会容忍。”
他说话条理清晰，自带气势，看着便不像普通百姓，只不过如今外形落魄，难免让人觉得他神志不清。
谷长宁微怔，停顿了下才继续道：“……我并不想图谋什么，只是个看不过眼的闲人罢了，秦子幺至今被锁在祝飞融身边无法自由，若能帮她解脱，我愿意尽我所能。”
大胡子的眼神明显是不相信，从始至终没有丝毫动摇，女儿的尸体是他亲手入殓，往生咒也是他亲自请了人来念，眼前的人如此大费周章把他找来，他更加偏向于是祝飞融的父亲祝博彦把儿子的病归咎于子幺，所以特意请这些人来祛除缠身祝飞融的“邪祟”。
想到此处，他愈发没有好脸色，几乎想提刀将面前这些人都砍了，气势汹汹地从椅子上站起，想要拿谷长宁来杀鸡儆猴。
福清立马抽刀出鞘拦在他面前，后头一直旁观的虞凤策将谷长宁拉到身后，冷着脸与他对峙：“与其在这猜是真是假，不如随我们移步祝府，一看便知。”
秦子幺就在祝飞融身边寸步不离，只要眼睛没瞎的都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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