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妃满脸泪痕，扑到在皇帝身上，借势去探皇帝的脉搏。
口眼歪斜，不能言语的皇帝，硬着脖子，咬着牙，死死地盯着她。
“陛下，陛下你怎么了？”
此时，季朋带着大批的宦官涌了进来，他们挤开了秦妃。
如一堵黑色的坚硬的墙，把倒在地上的皇帝，围了起来。
今夜许良言让他们都歇了。
亏得季朋心灵，他早些日子，得了逸王的令，说是这些日子让他机灵些。
于是，今夜他一直躲在弘文殿周围，直到看到秦妃跑出来大喊，他才知道，出事了。
他立刻让手底下的人，去通知张行。
张行与李茗源，因为夜深了，宫门落锁，只能宿在宫里。
季朋跪在皇帝身边，大声吼道：“请御医来！”
他撇了一眼江许诺，脸上多了几分为难。
几个小宦官撒开腿跑了。
其余的十几人，仍然如同围墙一般，将季朋与皇帝挡了起来。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这个逆贼拿下，拉出宫门外，斩首示众！”秦妃指着江许诺，对着一众侍卫，大声吼道。
皇帝的头上，还插着江许诺的金针，许良言也是被金针刺死。
大家涌进来时，看到皇帝还抓着他的脚踝。
江许诺的罪过，显然是一目了然。
“喏！”
侍卫统领行礼道。
皇帝已经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了，是不是活着，也是个未知之数。
这里最高的身份便是秦妃，大家伙只能听她的了。
江许诺被刀剑押着，看着灰蓝的天，他闭上眼一叹，果真是连明日的太阳都看不到了。
眼看着他被押了出去。
季朋盯着秦妃，一刻也不敢妄动。
他心里着急，张寺卿怎么还没来？
江公子，听天由命吧……
季朋在心里暗暗祈祷着。
果真，外面传来了一声沉稳的冷喝，“慢着！”
张行严声道：“此人弑君罔上，罪大恶极，如何能草率地拉出宫门外斩首，以本官看，此人定有同伙！此案非比寻常，我大理寺接管了，你们将人给本官押到大理寺衙门去，若有差池，拿你们项上人头试问！”
一众带刀侍卫，被文质彬彬的张寺卿喝住了。
此时的张行，因为赶得急，官服都未穿戴整齐，扣子还未扣上，显然他才歇下，就得了消息。
秦妃走过张行身边时，眼神如刀子一般，看了他一眼。
张行不卑不亢，按规矩施礼，“臣参见秦妃娘娘，事出突然，臣衣冠不整，还请娘娘莫要怪罪。”
“还望张寺卿秉公办案，此等大逆不道之徒，莫要轻饶。”秦妃由宫女掺扶着，花容失色，“本宫受了惊吓，先行回宫了。”
“臣恭送娘娘。”张行从头至尾，都未与秦妃对视。
此时当值的御医匆匆而来，身上的衣衫也有些凌乱。
张行随着御医进了弘文殿。
一群神经紧绷的小太监，看到御医来了，看到张大人到了，都松了一口气。
十几二十个小宦官，同时下跪，高声道：“奴才参见大人。”
张行被这阵势吓得心砰砰直跳。
俨然这弘文殿里，只有他是主心骨了。
宦官让开了，他看到了地上躺着的皇帝。
“陛下！”张行紧绷着神经，不知是腿软，还是慌了，几乎要瘫软在地上。
亏得几个小公公，架住他，把他带到了皇帝身边。
张行跪下，不能控制地抹了泪。
才分别了两个时辰，怎么就……
皇帝紧张得眼眶充血，他努力地想发出声音，脸上的肌肉不能控制地乱跳。
他死死地抓着张行的手，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张行害怕了，他害怕皇帝在这一刻撒手人寰，那么就是他，也难以自辩。
“陛下，您撑住，您莫急，您撑住啊……”张行反手握着皇帝的手，“放心，有臣在，乱不了，放心！”
他看皇帝闭上了眼，高声对着旁边发抖的御医吼道：“看什么，愣着干什么，救人啊！陛下若是有个闪失，你十条命都不够！”
御医擦了一把汗，扑通一声，跪下，开始把脉。
他飞快地把皇帝头上的金针拔掉，低声说：“亏得这些金针了，总算是吊着命……否则……好好好……好好……待我开药来……”
“闭嘴！”张行道，“快把陛下抬到床榻上去！”
御医手脚哆嗦着开始写方子，写完之后，他几乎是滚着出了弘文殿。
张行大步走出来，抓住他，说：“你亲手去御药房抓药，亲手把汤药熬好了端过来，此事不许宣扬，明白吗？”
御医点头如捣蒜。
“明白吗？”张行大吼一句，“我要你说话，如平日一般，明白了吗？”
陛下没死，慌什么。
慌什么！
不许慌，不能慌，此刻一慌，全完了！
明不明白？
御医哑着嗓子，道：“下官明白。”
“快去！”张行吼道。
他站在殿外，把官服上散乱的扣子扣好，把头上的官帽扶正。
他看着泛白的天空，深吸了几口气。
天亮了。
又是新的一天了。
李翰林，你该出宫了，把遗诏藏好了！
你我自为官那日起，这命就是大凉皇朝的了。
张行整理好了，跨步进了弘文殿。
看着许良言死不瞑目地倒在那儿，看着满地的狼藉。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张行不愿多想。
“来人，把许公公的尸体处理了。”他吩咐道，“莫要张扬。”
季朋刚把皇帝安顿好，转身听到这话。
他走到许良言面前，郑重地磕了一个头，“师傅，走好！”
说完这话，他伸手去将许良言的眼睛合上，可怎么也合不上，他眼泪落下了，命两个小太监，拿来草席，把尸首一卷，抬了出去。
他走出来，看着阴沉沉的天，想起以前李嫣在时，教过他看天气。
“变天了。”他说，“今日是个阴天。”
“季公公，许公公不在了，这弘文殿，就靠你我了。”张行道。
季朋拱手一拜，“奴才全听张大人号令。”
“太后骤然薨了，陛下深感悲痛，决定在弘文殿禁食闭关七日，为太后娘娘书写悼文。”张行道。
“奴才这就把旨意传下去。”季朋道。
“任何人不得进弘文殿，季公公，此事靠你了。”张行道。
季朋郑重地点了点头。
七日，就够了吗？
张行望了望天，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