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那么大，几乎能把她的眼泪吹干。
沈鸥张开双臂，拥抱了迎面的风。
“项容铮，我恨你——”
“沈鸥，我后悔让你嫁给他了——”
所有的声音，最终都淹没在了风里。
沿着江，这长长的一条路，项浩然几乎开到了路的尽头。
速度更快的时候，沈鸥觉得有点冷，抱紧了项浩然给她的衣服。
他的车速也就慢慢地降了下来。
“对不起，沈鸥，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沈鸥点了点头，微微笑了，“好。”
“我在朱雀区有一套房子，是在我个人名下的。你住过去吧，免得以后在家里尴尬。”
沈鸥笑了笑，“不用的，我自己有地方住。”
“不，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就算放心你，也不放心我的小侄子吧？那边以前是我自己住的，现在一直有一个保姆住在那里，所以，过去有人照顾，我也放心。”
沈鸥于是不再推辞，“谢谢你。”
她说“谢谢”的时候，项浩然也不知道怎么的，眼眶忽然就红了。
也许，是风里有沙子呢。
项浩然轻叹了一声，“走吧，回去。”
沈鸥摇头，“不，既然出来了，就陪我待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她心里难过，项浩然知道。
项浩然于是把车停在了江边。
沈鸥抱着外套，把头靠在座位里，轻轻地叹息，“小的时候，我父母特别严厉，对我和我姐姐的要求都很严格。我姐姐一直都很听话，也很符合他们的期望，所以她一直都是做得好的那一个，就是大家说的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项浩然沉默地听着她的故事。
她几乎从来都没有提起过她自己的家庭，在项家的这么长时间里，他们也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家的亲戚。
她似乎和家里所有的人都不来往的，即使订婚的时候，都没见人来，也几乎从来都没听见过她给家里人打电话。
她就跟个孤儿似的。
“我是坏孩子，像男孩子一样淘气，把我妈妈的护肤品都给倒掉，然后往里面放泡发的洗衣粉，就想她擦了会不会满脸的泡泡。”
她眯起了眼睛，在说起自己家人的时候，她的眼里有那么一点暖暖的光芒。
“我妈很严厉，但是对我和我姐都很好，我们两个小时候，都是小公主。只不过，我姐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而我是刁蛮公主。”
她看着渐渐西斜的日光，斜阳铺在江面上，半江瑟瑟半江红。
“不过后来，我妈去世了。之后我爸的脾气性格都改变了很多，脾气变得很怪异。再后来，他又结婚了，我和我姐都不喜欢那个后妈。我姐是大小姐，她不敢反抗，但我不是，我自己跑出来留学去了，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回过家。”
她闭上了眼睛，关于家的记忆，原本都是温馨美好的，可是想都后来，又是大片的悲伤。
“也许一开始我妈就是对的，她说女孩子不要跑那么远，不要离开家，不要一天到晚想着去闯什么事业。我不信，从小就不信。可是现在，又能怎么样？”
离开了家，努力去追求自己以为的爱情，努力过了，也追寻过了，最终还是都错了。
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会儿，大概心里的情绪也都发泄出来了，把外套按在脸上，也并没有再哭，只是把脸埋在里面，像睡着了一样。
过了好半天，她抬起头，这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走吧，天快黑了，回家吧。”
回家，不，现在那已经不是她家了，只是项浩然的家而已。
她住在客房里，她只是暂时的客。
项浩然迟疑着，过了片刻才说道：“这件事，能不能……先不告诉奶奶？”
奶奶还病着，虽然她上次已经从医院里回来了，但是她的身体确实是一天不如一天。这几天出房门的次数都少了，吃饭的时候也很少出来，经常都是由朱姨送到她房间里去的。
而且，她吃得也很少。
沈鸥有好几次都看见朱姨把她吃过的碗从屋里端出去，几乎没有比端进去的时候少多少。
奶奶的身体这么不好，可能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连医院都已经不接收她，国外的医生都对她摇头了，她康复不了，只能尽量让她过得舒服一点，多捱些时日而已。
奶奶对沈鸥一直都挺好的，她最后的一点日子，何必让她再不开心呢？
沈鸥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晚上两个人一起回去，大概六点多钟，朱姨已经准备好了晚饭，沈鸥没什么胃口。
她在餐桌前看了看，就准备回房间。
项浩然拉了她一把，“你好歹也吃一点，要不然，朱姨要辞退家里的厨师了。”
沈鸥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
项浩然知道她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不想在饭桌上遇见项容铮。
他于是拉了一个佣人问道：“大哥吃了吗？”
佣人想了想，回答道：“大少爷回来了一下，没吃饭，就出去了。”
“去哪儿了？”
“不知道，大少爷没说。”
项浩然其实是故意问给沈鸥听的，告诉他项容铮并不在家，她安心吃饭就好。
沈鸥只得坐下来，项浩然也在她对面坐下，偌大的一张桌子，从前也是很热闹的，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坐在这里。
项浩然低着头，给沈鸥夹菜。
沈鸥吃得很慢，他夹了好几次，沈鸥终于说道：“好了好了，碗里都要冒出来了。”
项浩然说道：“你得多吃点。人家都说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你不能让他腿都没长出来就输了。”
沈鸥差点被他给逗笑了，于是很夸张地往嘴里塞了一口饭。
这时候，沈鸥忽然注意到门口的光线有异，她抬起头来，忽然看到了奶奶坐在轮椅上，正在门口看着他们。
沈鸥连忙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奶奶！”
她有些夸张地夹起碗里的鸡翅，咬了一口，又像十分鲜美的样子，舔了舔嘴角，这才问道：“奶奶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吃？”
老太太摇了摇头，“我吃过了，已经吃过了！”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朱姨会意，于是把她给推近了一点。
“容铮呢，他怎么又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