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文学 > 科幻小说 > 太平鬼话御览 >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在灵堂里随意翻动主人家尸身的几人都神色一凛, 谷长宁率先反应过来,双手并用把棺盖推了回去。

方才为了引开灵堂里的人,虞凤策确实是吩咐了福清让他带几个人去远点儿的园子放把火, 可祠堂的火不是他们放的, 怎么会那么巧就正好在这个时候烧起来呢?

后边的窗格传来一些细碎的声响, 几人同时转头看去, 看见一个匆匆离开的黑影。

有人在窥视他们!

福清和邬九邬十动作极快地绕过灵堂追去,谷长宁跟在他们后面, 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穿粗布衣裳的背影。

后头的虞凤策不知在看什么,过了会儿才出来,看见她站在门口愣神,问:“怎么了?”

谷长宁摇摇头,疑心是自己看错了:“福清他们能追到吗?”这里毕竟是郡丞府,别人的地盘, 追人也得暗地里来,不便明着抓。

他却根本不担心的样子:“他们练的就是这门功夫, 真抓不到自己会回来的。”说着, 他将手中的黄纸拿到她面前,“我看他们烧的纸钱与我们平时看到的好像不大一样。”

他刚才就是看到火盆里这些未烧尽的黄纸,才被拖住了脚步。

谷长宁接过来看了看,时人祭拜亡者多用纸元宝和纸铜钱,元宝是折叠而成, 铜钱就是用黄纸裁成中间镂空的形状,制作起来极为简单,可这张纸钱上头不知用什么东西画了奇形怪状的图样上去,那颜色不似墨也不似朱砂,是黑里隐隐透着红的笔迹。

她问:“只有一张画了, 还是所有都画了?”

虞凤策出来前仔细翻找了,很肯定:“所有都是这样,还有火盆旁边没烧完的,都画了同样的图案。”

谷长宁慢慢拧起眉,要给所有烧掉的纸钱都画上这样的图案,可是件极为费工夫的事情,而且这图样也很诡异,似画非画,似符非符,连她也看不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她看他:“大人,您是觉得郡丞的死有蹊跷?”

虞凤策把目光放在灵堂正中的棺椁上,斩钉截铁道:“他死的时机太巧了,由不得我不怀疑。”他刚查到卓开济跟贩私盐之人有勾结,手中还没来得及拿到证据,他就被火烧死了,任谁看都是一招极险的断尾求生。

可这会跟这奇怪的纸钱有关系吗?

为了避开郡丞府其他人的眼睛,两人离开了灵堂,站在灵堂后头的假山边上等着出去追人的玄隐卫回来复命。

没过多久,就见他们拎着个手脚抖若筛糠的家仆回来了,他的嘴被邬九捂得严严实实,拖死狗一般扔到了虞凤策面前。

邬九松开了那人的嘴,他也不敢大声喊,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小声叫冤:“小的只是想去厨房偷个馒头,别的什么也没干呐!”

虞凤策在这里,几个玄隐卫便都没有越俎代庖,站在旁边不出声。

还没等他开口问话,一旁的谷长宁却忽然道:“不是他。”

那家仆如同抓住根救命稻草,一个劲儿地给她磕头:“姑娘慧眼!小的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求各位高抬贵手饶小的一命吧!”他虽然经常偷偷摸摸,但确实没有做过能惹怒这样的贵人的事情啊,不知为何就被这几个武功高强的汉子一顿揍完后拖过来了。

他激动时没有控制住声音,当即被福清踹了一脚:“闭上嘴,老实点!”

谷长宁又看了看他的后脑勺,确定地跟虞凤策说:“刚刚逃走的不是他。”虽然方才她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背影,但却认出来了,在窗后窥视他们的,就是那天跟江启颜上街时,遇到的那个十贯钱买了死公鸡的精瘦男子。

因为他脑后那个剜开的血口和连接着虚空的长长红色细管,就算只露出一个背影,也足够显眼。

地上伏跪着的家仆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就见面前的白衣姑娘附到为首的大人耳边轻轻低语几句,说话间还偏头看了看他,紧接着那位气势慑人的大人半搭着眸子垂眼打量了过来,他赶紧收回目光,深深把头低下去。

虽然他不知道眼前的都是什么人,但在大户人家做工久了,也有点眼力,这些人不管是气度还是穿戴都不是凡品,拿刀的护卫走路无声,在四处都是仆从的园子抓人都能做到雁过无痕,总归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

令他几近窒息的沉默过后,那位大人终于发话:“从这离开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家仆还算机灵,连连点头:“小的没来过这里,也没见过各位大人!”

福清朝某个方向扬扬下巴:“走罢。”

那家仆刚从地上爬起,又被谷长宁叫住了:“等会,再问你点事儿。”

家仆低着头转回来,她回想着描述了下当时那人的长相:“你有没有在郡丞府见过一个三角吊梢眼的男子,很瘦很瘦,大概这么高,不说话时嘴角往下撇。”

这人不会无缘无故跑来灵堂窥视,若是正常的仆从,发现他们几个人打开棺盖时就该喊人了,可那人不但没出声,反而就躲在窗后偷看,就好像……知道会有人来翻棺材似的。

被抓来的家仆思索片刻,好像想到了什么:“姑娘说的莫非是曲荣?”其实这人并不常在府中出现,又浑身阴森森的,没人愿意跟他来往,要是问别的仆从还真不一定能答上来,可就这么巧,他经常在郡丞府没人的地方溜达,正好见到过这人。

“回姑娘话,听您说的应该是守祠堂的曲荣,不过他性子孤僻,没事根本不会踏出祠堂一步,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他说完后也不敢多问他们找这个人做什么,看着眼色就脚底抹油溜号了。

谷长宁与虞凤策对视一眼,几乎可以肯定那把快他们一步的大火就是这个叫曲荣的人放的,祠堂供奉着祖先牌位,即使是小门小户那也是重中之重的地方,何况是郡丞府这样的大户人家,他身为郡丞府的仆从,却抬手就把人家的祠堂一把火烧了,不管目的为何,做法都异常大胆。

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大人,他不会是为了给我们腾出灵堂,才故意放的火吧?”这一切都太过刚好了,正好在他们来郡丞府吊丧的时候,那把火就烧了起来,紧接着就有人等在窗后偷看,看见他们翻动尸体也不作声,就这么跑了。

“还是先不要妄下断言,当务之急是找到这个曲荣,想办法从他口中套出内情来。”虞凤策的手轻按在她肩上,冲福清几个看了一眼,他们便心领神会地转身,悄声隐入屋檐跟草木的阴影中。

他这才转头对谷长宁道:“咱们去那个着火的祠堂看看。”

过了这许久,该烧的也都烧干净了,该灭的火也灭完了,祠堂不远处的凉亭里,郡丞夫人看着都要晕过去了,她才死了夫君,操办丧事不过一转眼,这列祖列宗的牌位又被火烧了个彻底,饶是她再有主意,也觉得天旋地转。

祠堂已经变成一片炙热的废墟,房梁屋顶塌成一堆,微风一吹,空气中四处飘飞灰,将灭火的下人们呛得不停咳嗽。

原先的高门大梁只剩下了他们脚下的那一点,足以见得那把火烧得有多大。

谷长宁和虞凤策站在人群外围的一座假山上,站在高处往下望,能把烧完的祠堂旧址尽收眼底。

她看着那片废墟出神,慢慢地皱起了眉。

旁边的虞凤策看见了,问她:“怎么了?”

谷长宁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个祠堂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好像里头埋着什么充满恶念的东西似的,让她连多看两眼都觉得犯恶心。

他闻言也仔细看了看那片废墟,却没感觉到有什么异样:“你是看到什么了吗?”若是阴魂鬼物,他应该也能看见才对。

谷长宁莫名觉得焦躁起来,她忍了忍,摇头:“没有,就是什么也没看到,可是……感觉很奇怪。”她想收回目光,眼睛无意识一扫,却在下面围着看的人群里面扫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曲荣。

他站在烧成灰烬的祠堂旁边,盯着废墟看,后脑勺上剜开的血肉像一张长在背后的血盆大口,在对着谷长宁笑。

谷长宁只来得及扯扯小郡王的袖子:“大人,您看那——”话还没说完,底下的曲荣就忽然抬头扭过脸来,视线直直地对上了谷长宁的目光。

——然后对她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

虞凤策也看见了,几乎是瞬息间就纵身跃下假山,朝混在仆从中间的曲荣追去,谷长宁站在假山上面看见曲荣不紧不慢地转回身,像一条泥鳅般从人群中滑走,不到片刻就离开了原地。

她转身从上来的假山石阶下去,然后朝着小郡王的方向追去,途中为了避开其他人的耳目还特意挑了没人注意的角落走,比起前面的人也就慢了许多。

书到用时方恨少,早知道今日,当初她就该再努力点练功,起码不至于连座假山都跳不下去。

好不容易再看见虞凤策,是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偏僻院落,他背对着这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谷长宁跑过去,捂着肚子喘气:“大人,追、追到了吗……”

他听见声音转身,正好给她让开了能看清院子里头的位置——刚才还冲她笑的曲荣,此时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虞凤策紧锁着眉,沉声道:“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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