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路追在曲荣后面过来的, 虽然因为要避开人,一时半会没追上,但很确定曲荣的身影一直在他的视野中, 不曾稍离。
在曲荣拐进这个院子的时候, 他几乎仅落后几步的时间, 结果还没踏进拱门, 就看见了地上的尸体。
此事处处透露着怪异,甚至让谷长宁生出一种被戏弄的恼怒感。
她上前蹲下, 把曲荣翻过身来,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脖颈上的脉搏,发现他不但已经没了呼吸,甚至皮肤摸起来都是发凉的。
人刚死,尸体有这么快变冷吗?
何况之前曲荣为了躲开他们还在跑动,身体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变凉的, 再看看他的后脑勺,之前的血口也已经连同那条细管一起消失不见了。
显然虞凤策也在疑惑这个问题:“我追在后面的时候也看到了他头后的那根细管, 可是看到这具尸体时就没有了。”
谷长宁站起来歪着头左右看看, 迟疑着问:“大人,您有没有觉得……他比起方才看到的时候,瘦了点?”
不,说是瘦并不准确,应该说是更干了点, 上回在街上遇到的时候他虽然就是皮包骨的瘦相,可还远不及现在,那层皮仿佛直接就粘在了骨头上,连那最后一层血肉都没有了,整个人如同一具风干已久的尸体, 根本不像刚死之人。
想到之前连在他后脑勺的那根细管,她不寒而栗:“我总感觉,好像有人在吸食他身体里的什么东西。”
她一开始看到时以为是脑髓或是血液之类的东西,可是怎么会有人一直被吸食脑髓还能如常人般行走说话,看曲荣的样子也不像神志不清的人。
“似乎是变了些样子。”虞凤策只远远在假山上头瞄到过一眼曲荣的正脸,远没有谷长宁看得那么清楚,因而看到尸体时一时没有察觉,她这会这么一说,再仔细看看,隐约是能发觉不同。
院子远处传来一丝细微的人声,有人要经过这边,两人同时一惊,谷长宁手比脑子快,立马俯身双手揪住尸体的衣服往后拖,将他拖入拱门后面外头一眼扫不到的地方,虞凤策看完外头的动静后回头想要动作之时,才发现她已经干脆利落地搞定了,正站在那儿不停甩手呢。
他笑叹一声,走过去拉过她的手,用自己袖中的素帕给她仔细擦了一遍。
谷长宁看着他动作,狐疑道:“大人,您这是嫌我手脏呢?”自从扬州重逢以来,她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小郡王喜洁成癖的性子了,她弄得一身脏兮兮时也没见他再嫌弃过,这会儿再见到,难免落差颇大。
他睨她一眼:“我嫌那尸体脏。”说完放开她擦干净的右手,掌心向上摊开,下巴点点示意她,“那只手给我。”
谷长宁没脾气地乖乖把左手也放上去,又叫他仔仔细细擦了个遍。
两只手擦完,他把没有任何标识的帕子随手丢到地上,对她说:“非礼勿视,你转身往那边走两步,面会儿壁。”
谷长宁立马双手捂住眼睛,语气却有些跃跃欲试:“您要脱衣服吗?”
虞凤策“啧”了一声,拖长语调:“我怎么瞅着你还有点儿期待呢?”说完不再跟她扯皮,用手扭过她的头,带着她转了个向,然后在背后轻轻推了一把,将她送到前面的影壁旁,“是要脱衣服,但不是脱我的。”
曲荣死得如此蹊跷,不把尸体都看过了,只怕会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郡丞府不宜久待,必须速战速决,得赶紧把该看的看了该找的找了,否则那头的人料理完祠堂的事宜就该察觉不对了。
他掌管玄隐卫许久,刑讯审问的手段花样百出,扒人衣裳也不是没干过,看得还算快,谷长宁只在影壁边上站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就听到他在后面喊:“可以了,走吧。”
她转过身,看见曲荣已经衣冠整齐地平躺在地上,看不出被人翻动过的迹象。
“大人,我们就把他放在这儿吗?”曲荣是死在他们眼前的,就这么走了,她担心会引人怀疑。
虞凤策倒是没她那么担忧:“祠堂着火,正是需要找人认罪的时候,曲荣是郡丞府的人,是死是活都交由郡丞府的人处置最合宜,我们就当从没来过。”
卓开济的死太多谜团,留下这具尸体,也正好让他试探试探郡丞府其他人的态度,看他们会如何处理曲荣,也许能从而看出这些人对背后的秘密知不知情。
回到春山湖没多久,福清他们也回来复命了。
“大人,没找到曲荣,也没有在郡丞的书房找到贩私盐的证据。”那书房太干净了,除了四书五经和治世文章,几乎找不到别的东西。
虞凤策坐在太师椅里头单手撑额,垂眸沉思片刻,挥手道:“知道了,你们下去歇着罢。”这跟他猜的别无二样,卓开济的书房找不到证据,更加证明了他的死不会只是个意外,明显是有人提前得知他查到了郡丞身上,然后特意毁尸灭迹。
福清却没马上退下,低头道:“大人,还有一事,方才暗线传来消息,蒋二公子给您送了封急信。”
==
谷长宁回寝房准备休息的时候,忽然看见了那枚一直在枕边放着的桃木玉符。
她想起在灵雾山时小郡王白绫蒙眼的模样,心里隐隐有些钝痛,甩甩脑袋,抄起桃木玉符又转身出了门。
她正打算去找虞凤策把玉符还给他,好叫他贴身戴着避开那些阴魂鬼物,他刚开阴阳眼没多久,不晓得那些鬼魂一旦发现有人能看见自己后会有多缠人。
可她还没走出院子,就迎头遇上了来找她的小郡王。
他行色匆匆,看见她就道:“马上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启程回京都。”
谷长宁愣住了:“为何这么急?”江倚云的尸体都还在官衙里呢,卓开济的事情才刚查了个头,她以为至少还得在扬州待多半月,怎么说走就要走?
虞凤策的脸色不大好,有种事态超出预料的失控感:“蒋正卿传信来,说钟缙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许说我短,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