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文学 > 科幻小说 > 太平鬼话御览 >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谷长宁面不改色地胡诌:“晒的。”

霜仪又重复问:“妹婿呢?”

谷长宁虚张声势地提高音量:“什么妹婿, 不要乱叫!”

霜仪暗瞥她的神色,本想笑着问的心情也变得有些复杂,便不再提, 领她到客栈的房中坐下, 转身在包袱里找出信件放到她面前:“这是谷师叔留下的信, 里头就只有几句叮嘱, 也没说别的了。”

谷长宁摸着有些泛黄的纸张,拆开信扫了两眼。

上面确实只有短短几句普通的叮咛, 不过是劳烦霜仪在他不在的时候多看顾谷长宁,还特别附上了永明大师所在,告诉她若有什么变故可以给大师去信。

上头连一字一画的笔迹也透露着郑重其事的味道,落款谷,没有写名字,但她能认出来确实是师父的字迹。

“长宁……师叔说不能让你知道他要离开的事情, 我当时还以为他是要出远门,真的没有想到是这样的。”霜仪在旁边嗫喏着, 还担心她会生气自己没有告诉她有这封信的存在。

谷长宁捻着信纸, 忽然凑近放到鼻端闻了闻。

“怎么了?”霜仪不解。

她拿着信纸站起身,到桌边点了一支蜡烛,然后把信纸悬于火苗之上左右挪着熏,藏于表面字迹之下的另外一封信就渐渐显现出来。

霜仪凑过来看了一眼,惊讶道:“师妹, 这是谷师叔写给你的信!”

此信用石蜡花汁蘸笔写就,遇火才能显形,是小时候师父跟她玩密信游戏时用过的办法,可能因为过了两年多,上头的香味已经渐渐稀薄, 若不是凑近闻根本察觉不出异样。

谷长宁重新在桌边坐下,拿着信纸慢慢看。

写给她的这封信里倒是师父惯常张狂的字迹,又草又简,好似一点儿也不怕她看不明白般,颇为随心所欲。

长宁

见字如面。若你能看见这封信,你师父我老人家估计早已下了九泉,不必太过伤心,这辈子清粥小菜尝过,山珍海味也吃了不少,多赚来的这些岁数已经无憾,再活就要成妖怪了,也是时候去见祖宗了。

天生与别人不同,并不是你的错,怪只怪把你生下来却不想让你活下去的人,当年一时冲动将你从那人身边偷出来,我并不后悔,若不是如此,或许我这十几年也只能过得寡然无味。

我并非有意隐瞒你自己的身世,不说的原因是想等你强大到足以保护自己,再去决定是否与那人对抗。

孤衔是你的亲生母亲,但她把你生下来只为了杀掉你,你们之间的关系是你一辈子的桎梏,终有一天要做个了结。

我当年鬼迷心窍,被孤衔诱惑用别人的身躯还阳,为了活命帮她做事,后来亲眼看见她生下你,又要把你重新吞回肚子里,稚子何辜,我实在不忍心,用生平所学瞒天过海将你抱了出来,去跟永明大师求来遮蔽阴阳眼的玉符,在远离京都之地避居于世,抚养你长大,可终日提心吊胆怕孤衔找上门来。

大限将至我早已有所预料,脱离了孤衔的控制,我这个易体还阳之人没有续命之法,却因为你在身边的缘故多活了七八年,已是上苍垂怜。

而今把真相尽数写于此,希望你能看到,也希望你看不到。

师父并无鸿鹄之志,惟愿你岁岁长宁。

烛花在火光中慢慢滑落,滴在了桌面上。

谷长宁低头看信,面容被颊边垂落的发丝遮挡,晦暗不明,她看这封信看了许久,久到之前点燃的蜡烛都已燃烧殆尽,融成了一滩软泪。

霜仪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在旁边等了许久,忍不住担忧地喊她一声:“师妹?”

谷长宁如梦初醒,抬头看她,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些恍若隔世。

之前与师父在玉康山的记忆如同这泛黄的纸张,远到快看不清面孔了。

霜仪踟蹰着问:“谷师叔说什么了?”

谷长宁垂下眼睑将信折好收进袖中,口中只道:“不过是跟从前一样的满口胡言罢了。”

告别师姐回到小郡王的宅院,她只匆匆跟薛回打了个招呼便一头栽进房中,开始睡得昏天暗地。

梦中师父用树枝在院子里画八卦方位图,然后把树枝一丢,把她拎到入口处站好翘着胡子道:“玩什么跳房子,你有本事就跳这个,要是能从这方阵中出来,我就允许你跟你师姐下山玩。”

谷长宁哪有这个本事,但她也不是吃素的,一矮身就从他手中错开,利索地翻墙出去了,然后得意洋洋地隔着一堵墙对里头吹胡子瞪眼的老头说:“我没本事从方阵出来,但我有本事在您眼皮子底下溜出去玩,嘿嘿!”

画面一转,是夏季时师父在院中打瞌睡,忽然惊醒后喊她:“徒弟!给我摘两把小青菜炒来尝尝,我看师兄后院那块地里的菜都长得极好。”

谷长宁从屋里出来一边抱怨:“您怎么总让我去偷菜,上回我都让师兄骂惨了。”一边还是依言往菜地的方向去了。

师父那老头子还在后面嘿嘿笑:“还说我,你自个儿不也馋么!”

诸如此类的场景如走马灯般在她眼前转过,最后是师父临死前的景象,他一人坐在屋中,忽然转头看向门口,对她道:“我走啦,再活就要成老妖怪啦!”

谷长宁张嘴一句“师父”还没说出口,就见他眉心间猝然被冲出一个血洞,师父的魂魄化作白光从她身旁溜走,只剩下一具没有呼吸的躯壳轰然倒地,变成了她那天回到院子时见到他最后一面的模样。

她口中无意识地呢喃:“等等……”

额头上忽然贴上的温热让她从睡梦中骤然清醒,床帐内昏暗,但足以看清坐在床边的虞凤策,感觉到她的动静,他把手从她额上收回,语气温缓:“做什么噩梦了?”

谷长宁看着他,之前在客栈时也没有掉的眼泪此时悉数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她哑着嗓子,鼻音极重地道:“不是噩梦。”

“是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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