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文学 > 科幻小说 > 太平鬼话御览 >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天气骤寒, 原本热闹的京都城在冬季到来的时候也难免添了几分萧瑟。

位于皇宫某处的天坛已经快拆干净了,来往的宫人都低着头,穿上了耐寒的棉衣, 匆匆忙忙把拆出来的砖石木块移到别处去。

另外一些身强力壮的用铁镐挖砖石拆了后露出的地面, 上头的贵人说了, 必定要拆得干干净净, 连底下埋的地桩都不能留。

铁镐往下嵌时,只听喀哒一声响, 不知道碰到了地底下什么硬物,一直在旁边拢着袖子监工的冯生立马注意到,走过来吩咐他们:“挖,把这里的东西都挖出来。”

一般布阵所用的阵眼以石头为多,其中青寒石是最上选,坚不可摧还自带灵气, 只要把这块埋在地底的青寒石挪出来,皇宫这个囚笼, 就再也困不住主人了。

马车在离东南角的宫门不远处停下, 谷长宁撩起车帘从马车上跳下,还没跑两步又被后头跟上的玄隐卫拦住了 :“谷姑娘!皇宫乃禁地,没有传召不得擅入,您过不去的!”

北风很大,呼啸着在朱雀大道上卷过, 将她的披风鼓起。

谷长宁看着拦她的玄隐卫,定定地问:“福清在哪里?他身上该有进宫的令牌。”

几人皆低头不语,挡在她身前的刀柄却未曾移动分毫,显然是得了令要把她阻在宫外。

谷长宁的眼睛都被风刮得干燥生涩,她缓慢地眨了两下眼, 出口的语句沙哑艰涩:“放我过去,所有后果我一力承担,不会连累你们。”

玄隐卫依然摇头,两方对峙良久,后头忽然传来永明的声音:“谷施主,稍安勿躁。”

谷长宁立马回过身,大声质问:“你们怎么能让他去换人?孤衔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不是比我更清楚吗?他……”说到后面,她发不出声了。

她想问,他还有活路吗?

她闭上眼冷静了片刻,才接着道:“大人虽是陛下的心腹,也没有办法以一己之言力压朝堂帮她拆天坛,孤衔要他去换人,必定是冲着我来的,我现在要马上进宫,把他从孤衔手里换回来。”

永明看着她,眼中波澜不惊:“你知道要用什么换吗?”

谷长宁自然知道孤衔要的是什么,无非是那只从她身上带下来的眼睛。

永明抬眼看向高耸的宫墙:“既是如此何须着急?她要跟你换,自然会来找你,至多不过半日,天坛就要拆完了。”

旁边跟着的鉴真也抬头望天,喃喃道:“师父,要下雪了。”

今年的雪来得格外早,几十年也少有一见,鉴真说完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天空就飘飘扬扬撒起了大雪。

谷长宁站在马车边一刻不落地盯着被宫墙圈起的天空,片刻就落满了一身白,后头的鉴真劝她:“谷施主,如今以不变应万变才是良策。”

至少要等到天坛的阵眼拔除后,看看外头的阵是否能困住孤衔。

此处是离天坛最近的青龙门,寂静的时候隐约还能听到里头传来敲打砖石的声音。

谷长宁不知在宫门外站了有多久,几乎成了一尊泥塑像,忽闻里头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她转动眼睛,缓缓回头去看永明,他们也缄默着立于檐下,抬头去看宫墙。

几人就这样屏息等着下一刻的变化,然而那声巨响过后,连敲打砖石的声音都不见了,唯有漫天雪花悉悉簌簌地落下,给红色宫墙覆上一层又一层的绒白。

鉴真张望许久,终于忍不住问:“师父,是我们的阵起作用了吗?”孤衔以花样百出的手段吞了那么多魂魄,出来时身上必定怨气冲天才对,然而天坛拆了这么久,皇城里居然没有一丁点儿异样。

永明却慢慢摇头:“不,不对。”不但皇城里头没有丝毫动静,连外头他们布下的阵也没有一丝波动,这就说明孤衔并没有被他们的阵法禁锢住,这很不对劲。

谷长宁这时迅速转身,朝还守在一旁的玄隐卫道:“葛统领呢?若你们不能抗命,那就让我自己跟他说,大人如今有眼疾在身,只怕连自保都难,你们当真忍心就看着他在宫里沦为人质?”

在玄隐卫还在暗影中静默站立的时候,另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拐角处走出,将手中的令牌双手奉上,送到了她面前:“谷姑娘,还请您务必将大人平安带回。”

谷长宁看了葛琅一眼,拿过令牌道了句多谢,便飞快转身迈着几乎冻僵的双脚往宫门跑去。

葛琅在后面默默看永明和鉴真跟她一道进了宫门,伸手拦住了想要追过去的下属。他不是不想去救大人,但武力不是解决此事的途径,他怕擅自跟过去,又会跟上次在孟府一样拖了谷姑娘的后腿。

外头的人不好过,此时的钦天监也气氛阴沉。

暗室地上一直燃着的蜡烛已经稀里哗啦扫作了一堆,倒的倒,灭的灭,孤衔的黑色长袍拖了几个台阶,她赤脚站在地上,脸上的青筋都浮了出来:“尉迟……尉迟家的这帮子欺世盗名的鼠辈,竟然敢戏耍我……”

被绑在一旁的椅子上的虞凤策闻言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尉迟家的人是欺世盗名的鼠辈,那被困在这里还能把手伸出去祸乱朝纲的你又是什么东西呢?”

“住嘴!”没等孤衔说话,边上的冯生已经嗓音尖利地斥出声,上前挥起袖子狠狠地将他的脸扇到一侧,随即转身战战兢兢地跪下,趴伏在地,“是老奴办事不力之过,请主人责罚。”

他也没有想到,在天坛地下挖出的那一大块青寒石竟然不是阵眼,他们费尽周章逼迫太后下谕旨拆皇家天坛,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先前所有布置都变成了笑话。

孤衔紧紧盯住了毫无还手之力的小郡王,眯起眼睛:“你也算是尉迟家的人,说,真正的阵眼在哪儿?”

连尉迟仲下了暗旨要保的天坛都不是,还能有什么地方能充当这个该死的阵眼?

虞凤策扯扯渗出血沫的嘴角:“我姓虞,可不姓尉迟,陛下是待我亲厚,可你真以为他会把这种关乎国运的大事告诉我么?”文曜帝可以坦诚地让他坐下听他跟露华长公主说的秘事,可也仅限于能说与他人听的秘事,这种也许一辈子都只能捂在当朝天子一人心里的秘密,一人知晓,就能要了一人的命。

冯生见孤衔有动怒的倾向,赶着时候表忠心:“主人,再给老奴一些时间,定能找出……”

“我只知石头或是金身那样的死物能当阵眼,不知道活物能不能?”虞凤策此时低着头,忽然出声问了这么一句。

孤衔身形顿住,以极慢的速度回头去看他,眸中仿佛即将卷起汹涌的波涛。

虞凤策白绫蒙着眼睛,就算感受到了周身寒意凛冽的杀气也丝毫不惧,抬起头,清隽昳丽的面容从阴影中浮现,他带着饶有兴味的笑意不紧不慢道:“我没有当初太/祖皇帝的智谋,设身处地也只能想到一个禁锢你的万全之策,那就是……”

“让被禁锢之人做这个阵眼。”

虞凤策不过是个外行,依着掌控权术者的想法去勾画猜测,但也正是因为他外行,才成功另辟蹊径说到了点子上。

孤衔作为一个浸淫道术多年的人,几乎在他一出口说到“活物”之时就想到了,阵法和奇门遁甲是道教一条旁支的延伸,有道家弟子入门先学的那些阵法多是死阵,只要找到生门或者拔除阵眼就能破解,活阵在大部分道教之人的口中都是个传说,可能都曾听闻,但没人亲眼见过。

活阵阵盘瞬息万变,里头的阴阳两气是流通的,自成一个小世界,生生不息,四处圆融没有破绽,自然也就没有死阵常有的“生门”,在这样的阵中,除非阵眼被毁,否则永世不能破解。

还曾有人说笑过,死阵虽为死,尚且能找到活路,活阵名为活,才是真真叫人看不到一丝希望。

孤衔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两下脸,已经在短短两句话里想明白,尉迟仲请人给她筑了一个活阵,以她为阵眼,若她想出去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杀了自己。

是她低估了这些人的帝王心肠,竟从未想到此处。

不……不。

或许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谷长宁,她的好女儿,是时候要让她发挥最后一点作用了。

孤衔捏紧拖着长袍往台阶上走了两步,倏忽转过眼睛,牢牢锁在了小郡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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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芙蓉色的锦衣在雪地中奔走,谷长宁一脚深一脚浅地从青龙门一路走来原先天坛所在,看见了那个无人收拾的大坑。

后头的永明和鉴真也匆匆而至,见到这副景象皱眉道:“看来阵眼已经被挖走了。”

可是为何到现在孤衔还没有一点儿动静呢?

噔——

一声刺耳的铜锣声在空荡的雪地中敲响,三人同时回头去看,只见一个面白无须皮肤沟壑交错的大太监领着身后一溜儿的小内侍从宫墙的那头转过来,行至他们面前时微微躬身迎礼,朝某个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贵人有请,还请姑娘随杂家移步。”声音又怪又尖,听在耳朵里呲啦啦的难受。

谷长宁看他一眼,抬步率先往他指的方向走去,后头的永明跟鉴真也要跟上,让冯生一挥手拦住了:“闲人止步。”

说完后头那群内侍便立马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鉴真抬头去看已经走出一段路的谷长宁,芙蓉色披风在雪中曳曳,逐渐模糊成一片白。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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